昂山素季出狱了，30年来缅甸发生了些什么

潮新闻 编辑 屠晨昕



2021年3月13日，昂山素季的头像在仰光抗议政变的夜间示威活动中投射在屏幕上。图源视觉中国

在军事政变中被捕入狱两年半后，78岁的昂山素季近日终于出狱了。

据法新社报道称，缅甸原国务资政昂山素季所在政党全国民主联盟（民盟）的一名官员披露了上述消息。该官员28日表示，昂山素季24日晚已被转移到一栋高级别政府大楼。此举意味着昂山素季被从监狱转移到首都内比都软禁。

此前据美联社报道，有一位知情安全官员称，此举将伴随下周即将举行的宗教仪式，是“对囚犯的宽大处理”。

据新华社报道，2021年2月1日，缅甸军方发动政变，扣押总统温敏、国务资政昂山素季及民盟部分高级官员。温敏和昂山素季随后受到多项罪名指控。昂山素季被判案件涉及贪污、腐败、煽动他人危害国家安全、违反自然灾害管理法、违反进出口法和通讯法等。

2022年12月30日，监狱中特别法庭对温敏和昂山素季所涉的非法租用和购买直升机案做出宣判，两人各被判处7年监禁。至此，昂山素季和温敏的刑期已增加到33年和17年。对这些项罪名，温敏和昂山素季均表示不服，提出上诉。

自从1940年代缅甸立国以来，已经发生了四次军事政变。作为民主化后的首位领导人，年事已高的昂山素季出狱后还有机会东山再起吗？缅甸的国家现状的来龙去脉又是怎样的？



1947年1月13日，昂山将军抵达伦敦唐宁街10号，与英国政府于就独立问题进行谈判。图源视觉中国

2岁时，领导缅甸独立的父亲被刺杀

1885年，英国将缅甸并入英属印度。由于想把缅甸打造成帝国的粮仓，英国殖民者从印度拉来大量廉价劳动力，导致缅甸农民流离失所，其中从孟加拉来的穆斯林群体在境内定居下来，这就是后来的罗兴亚人。

二战爆发后，趁英国焦头烂额之际，缅甸各阶层的爱国者纷纷谋求独立自主，组成缅甸自由同盟。年仅24岁的昂山成了这个组织的头目，他就是昂山素季的父亲。

昂山深知“枪杆子里出政权”的道理，他拉了一支队伍，却苦于没有装备，难以跟英国人抗衡。为此，昂山四处求援，1940年他乔装打扮，化名唐龙祥前往中国厦门寻求中国共产党的帮助，但此时红军已完成长征抵达陕北。扑了个空的昂山，在厦门被日本特务拦截，昂山当时的想法正好应了日本进军东南亚的野心。1942年，昂山带着日本人帮忙训练的部队回到缅甸，还在日本人的帮助下与盟军作战。

1943年8月1日，缅甸国正式成立，成了日本的傀儡国，昂山成了国父。1945年日本败局已定，昂山再次发挥自己“左右横跳”的本事，他联合国内组织，成立“反法西斯人民自由同盟”，协助盟军赶跑了日本人。

1947年2月，昂山和各族领导人签订《彬龙协定》，规定实现各族平等，允许自治。可到了同年7月，昂山被政敌刺杀，政治盟友吴努继承了权力。此时，昂山素季才是个2岁的幼儿。

昂山一死，缅甸就失去了可以平衡各派矛盾的人。加上吴努强推“大缅族主义”，从军事和经济上对各自治邦重拳出击，缅甸的民族问题越来越严重。

眼看缅甸联邦危在旦夕，1958年吴努“自愿”请奈温将军成立军事看守政府。奈温是军队代表，曾和昂山创建了缅甸国防军。1962年，奈温发动政变推翻文官政府，开启了半个世纪的军政府时代。

同样是军头出身的韩国朴正熙、西班牙弗朗哥也对国内搞军事戒严，但他们都推动了本国的经济的快速发展。但是奈温的缅甸军政府不掌握知识，只掌握枪，不考虑国家建设，只考虑军队利益，最终走上了闭关锁国的道路。



2015年8月25日，缅甸仰光，昂山素季在议会接受采访。图源视觉中国

昂山素季，赢了大选却未获得大权

1987年后，在军政府统治下，缅甸经济滑坡，黑市、毒品走私日益猖獗，国内物价暴涨，内战升级，民众怨声载道。

1988年4月2日，昂山素季接到母亲病重的电话，决定回国探望，经曼谷飞抵当时的首都仰光。

1988年8月8日，缅甸仰光爆发了“8888运动”，大批仰光民众无视政府禁令，从四面八方涌上街头，向市中心聚集，遭到了军政府开枪镇压。

彼时，在医院照顾母亲的昂山素季，目睹了这一切。昂山素季的面容，也让缅甸人想起遇刺身亡的国父昂山将军。凭借着国父之女的尊荣，昂上素季登上了缅甸的政治舞台。

8月26日，昂山素季在仰光大金塔前的广场上，发表了她的第一次演讲。面对台下40万同胞，昂山素季宣布：“我们需要第二次独立斗争。”一个月后，昂山素季联合几位支持她的军官，成立了缅甸全国民主联盟。

1990年，缅甸首次进行了历史性的大选，昂山素季领导的民盟获胜。但是，军政府又宣布结果作废，之后20年，昂山素季被断断续续软禁了起来，软禁时间长达近15年。

2007年8月，“第二次缅甸民主运动”爆发，这次运动口号就是“释放昂山素季”。在国内外多方压力下，军政府终于在2008年松口同意修宪，并在2010年通过民主选举成立新政府。

2010年11月，军政府释放了昂山素季，2012年她当选议员。

2015年11月8日，缅甸在25年后再次举行大选，超过90个政党、6000多名候选人竞逐议会1171个席次。昂山素季领导的民盟获得70%选票，以绝对优势赢得大选。

由于新宪法规定，总统家人不得拥有外国籍，而昂山素季的亡夫是英国人，所以昂山素季无法竞选总统。民盟政府专门为她打造了一个国务资政的职务，相当于总理和真正的执政者。

然而昂山素季并没有掌握实权，缅甸也没有真的民主化，大权依旧捏在军方手里。

根据缅甸的新宪法，如果想要修宪，就要有超过四分之三的选票支持。但是军方直接给自己安排了国会上下两院、各邦各省议会都占到四分之一的天然议席，由军方直接提名。另外，他们还遥控了一个代表军方利益的保守派政党——联邦巩固与发展党（巩发党）。军政府还成立了“国防与安全委员会”，拥有紧急状态权，可以随时接管政府、解散议会、实施军事管制等。

所以，2021年2月的缅甸“政变”，严格说来军政府的做法是有法可依的。

军方不单单为了政权做了万无一失的安排，还握有财权。在缅甸，军队可以经商，“缅甸经济控股有限公司”“缅甸经济公司”等大公司作为军队左右手，向军方输送了大量利益。



2012年6月16日，昂山素季在挪威奥斯陆市政厅发表演讲。图源视觉中国

从诺贝尔和平奖到海牙国际法庭

1960年，15岁的昂山素季跟随被任命为缅甸驻印度大使的母亲离开缅甸，在印度一所女子学院学习。牛津大学毕业后，昂山素季又先后任职于联合国、不丹外交部等处，在国外生活了28年。

多年来，昂山素季一直被西方媒体追捧，戴上了“民主女神”的光环。她以非暴力的方式投身到缅甸的政治活动中。1991年，软禁中的昂山素季被授予诺贝尔和平奖。

但近年来，西方一直指责缅甸对罗兴亚人的歧视、侵犯人权和种族灭绝。昂山素季作为一位坚定的民族主义者，坚持为国家安全和主权而辩护，并在很大程度上站在了军政府一边。

这使得西方舆论对昂山素季日益不满。2017年9月，英国公共服务业总工会收回授予昂山素季的荣誉会员身份，牛津大学圣休学院撤下昂山素季画像；11月，牛津市正式剥夺她“荣誉市民”称号，伦敦经济学院投票剥夺其“荣誉主席”职位；2018年3月，美国大纪念馆宣布撤销颁发给昂山素季的“埃利·威塞尔人权奖”；2018年8月，英国爱丁堡市宣布将剥夺其“荣誉市民奖”；2018年10月，加拿大正式取消了2007年众议院授予昂山素季的“加拿大荣誉公民”身份……

当西方媒体对她横加指责时，昂山素季曾说了这样一句话：我只是一名政治人士，不是特蕾莎修女。2019年12月，昂山素季在海牙国际法庭出席抗辩，这是国际法院首次出现现任国家领导人出面为本国辩护。

可以说，昂山素季遗传了父亲的政治手腕。上台前，她借助西方势力，通过西方媒体发声，向缅甸民众宣传自己的思想。上台后，她又收起了“民主女神”的外衣，一门心思当好缅甸的执政者，把缅甸国家利益放在第一位。执政以来，她一直将经济发展、满足民生诉求作为工作重要内容。

然而，掌握国家大权的是军队，不是昂山素季。

在昂山素季再次入狱的2年半时间里，缅甸的人均GDP从2020年的1616美元下滑到2022年的1347美元，在东南亚垫底。而领邦越南等国却在这一时期抓住历史机遇，经济获得长足的进步。

缅族人与罗兴亚人的暴力冲突、政府军与少数民族武装的战争、吸引外部投资（特别是来自中国的投资）的能力下降、军政府腐败而低效、在中国和西方之间寻求平衡……制约国家发展的因素太多了。

昂山素季即使能够再次出山，在可预见的将来也依旧只能“戴着镣铐跳舞”，缅甸的前景实在无法令人乐观。

（综合自环球时报、新华社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