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经济走向何方？缅甸军方执政团的政策加剧了外汇短缺

来源：观察员 太印指针



译自《前沿缅甸》

2022年7月22日

该政权最新的资本管制令商界感到恐慌，加剧了美元短缺，并导致缅元暴跌。专家表示，军方执政团（junta）可能耗尽了重要进口所需的外汇。



2021年3月，一名失去工作的制衣厂工人在工人阶级的莱达雅镇区的宿舍里照片。/《前沿》

《前沿》（Frontier）

这是每个人都在问的一个价值数十亿美元的问题：缅甸军方执政团的钱快用完了吗？
过去一周，一系列旨在支撑外汇储备的令人震惊的政策决定将注意力集中在军方执政团的财务上。
7月13日，政权控制的缅甸中央银行（CBM）撤销了对拥有至少10%外国所有权的当地公司的豁免，这意味着他们不必按照官方汇率自动转换持有的外汇。同一天，银行被告知暂停偿还海外贷款，可能迫使其客户违约。
第二天，军方执政团的商务部颁布法令，通过边境贸易出口的农产品必须以美元进行，所有出口商都需要出示预付款证明才能获得出口清关。
据报道，7月21日，中央银行命令银行将注册公司持有的所有剩余外币兑换成缅元，但少数仍然免税的公司除外，包括在经济特区运营的公司。
这些措施发出了一个明确的信息：形势令人绝望。
这破坏了商业信心，4月3日宣布冻结外国银行的外汇储备，并要求将大部分外汇按官方汇率1美元兑换1,850缅元的比率兑换成缅元，这已经严重动摇了商业信心。自那时以来，该政权一直严格控制进口，无意中造成了燃料、棕榈油等必需品的短缺，最近还出现了食用油、石油和天然气以及做饭用的煤气等大宗商品的短缺。
尽管缅甸政权一直保持盯住汇率，但在非正规市场上，缅元的逐渐贬值已经加速，人们对其经济管理缺乏信心。7月18日，缅元兑美元汇率从约2,235缅元跌至低于2,300缅元，一些消息来源称该汇率接近2,400缅元。7月19日，该汇率似乎为约2,500缅元。汇率波动如此之大，以至于黄金交易员不知道如何为其商品定价，干脆暂停销售，。
一位匿名的缅甸经济学家说：“现在出现了恐慌。国家管理委员会（SAC）不顾一切地购买美元并保存美元。”他指的是军方执政团的官方名称。“由于中央银行的干预，情况只会变得更糟。”
国家银行余额
该政权的大部分账单可以通过简单地告诉中央银行印钞票来支付。这正是它在政变后几个月所做的事情，当时国家收入锐减，储户纷纷从私人银行取款。
截至2021年9月末的央行数据显示，银行外经济中的现金量从16.05万亿缅元增至26.64万亿缅元，增长了66%。
但在支付进口费用方面，印刷数万亿缅元是行不通的。重要的是国际收支——实际上是缅甸经济与世界其他地区的银行对账单——以及中央银行的外汇储备，如果国际收支为负，可以动用外汇储备。
该政权目前的外汇储备没有公开数据，但各种数据提供了一些证据，表明该政权可能正在走低。
在政变之前，中央银行有76.7亿美元的储备，但在2021年10月，该政权的投资与对外经济关系部长吴昂南乌（U Aung NaingOo）告诉路透社（Reuters），这已经下降到约60亿美元。中央银行的数据似乎证实了这一下降，2021年7-9月的季度国际收支赤字为10亿美元。
虽然60亿美元听起来可能很多，但在一个像缅甸这样规模的经济体中，如果国际收支保持赤字，它可能会很快消失。
贸易平衡是计算国际收支的一个关键指标。据官方统计，政变后进口大幅度下降，实际上推动了2020-2021年的贸易平衡转为正，而敏昂莱（Min Aung Hlaing）的2021年10月1日至2022年3月31日的“小预算”期间也出现了少量贸易顺差。然而，自那以后，尽管进口受到严格限制，但贸易平衡已转为负值。
并非所有缅甸的对外贸易都包含在官方统计数据中。非法或非法的货物，如毒品或武器，都不在记录中。更平淡无奇的是，每年约有20亿美元的泰国进口——从威士忌到燃料再到二手车——都不在正式记录中，因为这些贸易是通过克伦邦边境警卫部队（BGF）管理的非正式口岸进行的。
不过，贸易只反映了国际收支的一部分。外汇可以以许多其他方式流入和流出经济，包括外国投资、汇款、赠款、贷款和贷款偿还以及投资流出。
民盟（NLD）政府经常出现贸易赤字，但由于投资、援助和汇款依然强劲，它设法避免了国际收支问题或外汇短缺。
相比之下，该政权尽管存在少量贸易顺差，但仍存在国际收支赤字，这反映出政变以来其他外汇来源受到了严重打击。
央行和预算数据显示，自去年2月以来，包括外国投资、汇款、赠款和贷款在内的几大外汇流入来源大幅减少或完全消失。与此同时，该政权表示，它将继续偿还外债。
然而，最近，贸易平衡出现了负增长。这可能给外汇储备带来了更大的压力。
世界银行（World Bank）昨天（7月21日）发布最新的《缅甸经济监测》称，这些国际收支压力已经“变得严重”，而且“到2022年年中，外汇储备已降至不足水平似乎是合理的”。



2021年2月，抗议者聚集在仰光扬京镇区缅甸中央银行分行外。/《前沿》
“事情一定很困难”
除了数据之外，4月3日冻结所有外币并强制将其兑换为缅元的仓促决定发出了迄今为止最强烈的信号，表明该政权的财政状况并不乐观。
进口现在受到严格控制，企业被迫寻求新成立的外汇监管委员会（Foreign Exchange Supervisory Committee）的许可，将资金支付给海外供应商。
当地一家私人银行的一位高管说：“我真的认为他们（政权）没有足够的美元……尽管我们没有数据，但要让他们采取这些行动，这反映出事情一定有多困难。”
这位银行家表示，食品等通常被视为必不可少的商品的进口商无法获得进口许可证，这一事实表明外汇储备很低。“这表明，有限的资金只能集中在最重要的项目上。”
在实施资本管制之际，缅甸经济似乎在政变冲击后终于趋于稳定，当地银行开始放松取款限制，一些制造业、建筑业和零售业开始复苏。
这位银行家说：“感觉经济正在恢复某种正常状态，但政府的监管真的把事情搞砸了。”
资本管制的一个可能触发因素是2月底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后，燃料、棕榈油和化肥等重要大宗商品价格上涨，导致贸易平衡出现赤字。
这位当地经济学家表示，大宗商品价格上涨只是加速了国际收支中的根本问题，他将国际收支危机比作一场“慢动作火车失事”。他说:“自2021年2月以来，形势逐渐变得越来越糟。”
澳大利亚科廷大学（Curtin University）国际商务副教授推推登（HtweHtwe Thein）博士说，该政权的政策正在赶走外国公司。
她说：“该政权在强制货币兑换方面所做的一切，都让人感觉回到了黑暗时代，那时腐败猖獗，军方偏袒其亲信。这就像一场噩梦，而且越来越糟糕。这就是为什么企业要离开——主要是因为非常糟糕的商业环境和不稳定的决策。”
失败的剧本
但观察人士告诉《前沿》记者，该政权对国际收支问题的“解决方案”可能适得其反。
它有效地没收了银行系统中的所有外币——只有少数例外，比如外国公司——强制将其兑换成缅元，然后限制其进口。
“他们已经把美元从客户手中夺走，现在他们在银行里，但基本上处于（政权）的控制之下。”这位银行家说，“他们只能这样做一次。在那之后，不会再有人把他们的美元存在账户中了。”
世界银行缅甸问题高级经济学家兼项目负责人金·爱德华兹（Kim Edwards）先生告诉《前沿》记者，这项政策只会在短期内帮助缅甸政权。
他说，虽然这项政策可能“最初会减轻外汇储备的压力”，但随着企业的适应，影响可能会减少。他们可以通过多种方式做到这一点，比如将外汇（包括出口收入）存入离岸账户，或者使用汉地（hundi）等非正式支付渠道。
为了抵制离岸账户的使用，该政权宣布了一些农产品的出口许可证制度。但这些似乎只会造成延迟和不确定性，增加出口成本，从而抑制出口。
由于资本管制，其他潜在的外汇来源也可能枯竭。例如，禁止偿还离岸贷款将意味着外国银行在可预见的未来不太可能向缅甸的公司贷款。一些外国公司如通信塔公司伊多特科（edotco），已经表示，他们不会在缅甸进行更多投资，直到他们能从缅甸获得资金。
一些观察家认为，这些措施反映了军方执政团领导人有限的经济知识，以及他们通过更严格的控制来应对问题的本能。缅甸政权的许多经济政策也与前独裁者丹瑞的政策相似，但十年的自由化使缅甸经济更大、更复杂，并与全球经济更紧密地融合在一起。
军官们越来越多地做出关键决策。莫敏吞中将现在是缅甸投资委员会（MIC）和外汇监督委员会的负责人，而在6月份，政权向缅甸中央银行派出了6名中校。
《缅甸经济监测》（Myanmar Economic Monitor）警告说，随着当局“对经济中的资源分配施加更大的控制”，资源有可能“错误地分配”给关联企业和个人。报告称，缅甸正在走向一个“不太可预测、沟通不清晰、在执行规则和条例方面更具自由裁量权的决策和治理体系”。
“缅甸经济历史的教训表明，如果这些趋势持续下去，投资者信心将依然疲软，商业环境将继续受到影响，从而限制缅甸的长期增长潜力。”
当地经济学家直言不讳地说。“他们正在从旧教科书中搬出政策法令，但这些命令和限制不会解决根本问题，”他说。
高估缅元
将缅元固定在1,850缅元兑1美元的决定可能特别适得其反，因为它高估了缅元。
该政权需要出口来引进外汇，但坚挺的缅元使其竞争力下降。市场汇率和官方汇率之间的差距——目前超过25%——实际上变成了一种出口税。
世界银行的爱德华兹说，要求出口商按官方汇率转换其收入是“挤压已经很薄的利润”，因为大多数企业都面临成本上升。他说：“这似乎已经对一些农产品出口的价格竞争力产生了负面影响。”



2020年3月21日，仰光巴尊当（Pazundaung）市场，一名店主在他的店里数着缅元钞票。/法新社（AFP）
与此同时，该政权几乎没有支持其盯住缅元汇率的选择。当货币在过去迅速贬值时，中央银行可以出售美元以改善流动性并加强对缅元的需求。平行利率使得美元拍卖变得不太可行，而且该政权似乎没有足够的储备。
爱德华兹说，通过为官方认可的进口品储备美元，该政权使非正规市场缺乏流动性，压低了缅元汇率。
他说：“需要确保以固定的官方汇率至少供应一些美元，这减少了平行市场上的美元供应，加剧了平行市场汇率的贬值。”
这位当地银行家表示，增加出口是缓解美元短缺的最可行方式，但该政权的政策——从盯住缅元到将收入强制转换为出口许可证——正在抑制出口。
“我们面临的问题是贸易不足。这需要解决。他们应该给粮食出口、制造商以巨大的激励，并想方设法让更多的外汇流入经济。”他说，“但他们也没有意识到事情是循环的，你要增加出口，你也需要允许进口。限制只会导致流通的美元减少，而不是更多。”
缅甸经济走向何方？
外汇储备似乎呈螺旋式下降，这是该政权无法阻止的。外汇短缺可能会导致更多的进口限制，从而导致进口商品持续短缺。
随着美元变得越来越稀缺，缅元可能会在非正规市场进一步贬值，因为需求将超过供给。该政权依靠印钞来弥补预算赤字，这将对通胀和汇率造成进一步压力。少数享有特权的人将能够获得使用官方汇率进口的商品。
一位企业主预测，前军事政权于1993年推出的与美元挂钩的外汇兑换券（FEC）将回归。作为经济自由化改革的一部分，它们在2013年被废除。
“当他们没收的美元用完时，国家管理委员会可能会推出外汇兑换券。”他说，“它可以更快地做到这一点，这样它就可以保住手中的美元。”
与此同时，他表示，出口商将尽可能多地将收入留在海外。“从事这项业务一段时间的出口商不会有事。他们只会降低官方出口价格，”他说。“真正的输家将是那些什么都不出口的企业。剩下的美元不多了，我们必须以市场价格购买。原材料价格也在上涨。制造成本高，国内需求低。”
这位当地经济学家表示，外汇管制的影响将在未来六个月内变得更加明显，但可能“巨大”。监管力度的加大已经创造了一个“繁荣”的黑市，而这个黑市只会增长。他说：“一切都不会被发现。”
一名正在攒钱到国外攻读硕士学位的学生说，她的梦想突然变得遥不可及。
“就在我准备支付学费的时候，美元汇率飙升。现在，即使你有钱，也很难在市场上找到足够的美元，”她说，“我需要重新开始储蓄，这样我才能支付学费，但这将很困难，因为大宗商品价格正在上涨，我们的收入没有增加。我相信美元会继续上涨——我们都会陷入困境。”
在另一种情况下，这种经济混乱可能引发推翻政府的社会动荡。但该政权已经在许多战线上打击叛乱，以及以抵制和非暴力反抗的形式进行的非暴力抵抗。这位当地的经济学家说，政权的不妥协是造成经济灾难的原因。
“他们将优先考虑自己的生存和军方的利益，”他说，“但这只会让经济形势更糟。”
推推登说，该政权之所以“陷入困境”，是因为“他们自己的顽固、决策失误、管理不善和无能。他们低估了反对派，不愿意谈判。”
外汇短缺可能不会迫使他们“放弃”，但她表示，这可能会促使他们进行谈判。“如果他们自己和家人开始受到经济困难的影响，这可能会让他们走上对话桌——前提是要有合适的谈判者。”